【因取名而起】

 

#第一幕

「綠葉騎士長!」

正要開門回自己房間的艾爾梅瑞,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疑惑地回過頭。

啪躂啪躂跑來的審判小騎士珍萼,手上似乎捏著什麼東西,一到綠葉面前就伸長了手湊近:「我拿到了!太陽騎士長的頭髮!」

「啊!」

終於想起自己上次答應了什麼的好人綠葉,心中狂囧到希望現在能夠立刻瞬間移動到別的地方,哪都好,龍嘴也無所謂!

看出綠葉臉上的猶豫,珍萼偏了頭道:「哪裡不對嗎?太少了?還是太短了?可您上次明明只說作草人需要頭髮而已啊…」

清秀無辜的可愛容貌,含嗔的嘴角(噢,好雷!),軟軟地抱怨著,這情景……沒想到自己當了一輩子的好人,就因為一步行差踏錯便見識到了地獄?今天的光明神是站在審判那邊的,嗚。

「呃、不是…那個…哈哈哈……」

綠葉是想像平常那樣,對孩子展現出最由衷的燦爛笑容,看能不能拖延些時間想想要怎麼解決眼前的窘境,但現實是僵硬的笑容挾著冷汗直冒,連發出的笑聲都很乾燥,眼前的可愛小孩已經露出狐疑的目光,越豎越高的眉毛透漏出就要發火的徵兆。

一雙眼睛不敢再看珍萼的表情,只好死死盯著他手上捏的幾根燦亮金髮,亮閃閃地好像在諷刺他話說出口之前都沒有先考慮好後果……光明神在上,他哪知道太陽竟然連個小孩都防不了,讓人有辦法拿走他頂上的毛!

啊~可惡!不要再閃了!到底要怎麼辦啦!……欸?不對吧。

「珍萼,你這頭髮是太陽拔給你的嗎?你有『親眼』看到他從頭上拔下來嗎?」

珍萼翻了一個白眼,反正自家老師不在,綠葉騎士又是全大陸都知道的老好人,不會計較他的沒規沒矩。

「拜託!我有可能那麼笨嗎?太陽騎士長這個人這麼陰險,我叫他拔他就會拔給我嗎?」

好像不是糾結審判小騎士怎麼可以說太陽騎士是個陰險的人這點上的時候,綠葉很乾脆裝作一時失聰,緊接著問:「那你這些頭髮哪裡來的?」

審判小騎士一臉洋洋自得:「我撿來的,最近不是才舉行了一次遊行嗎?太陽騎士專用的馬廄附近就掉了很多根金髮啊!」

「……真羨慕太陽。」綠葉喃喃說道。

真羨慕他的學生已經可以穿上太陽騎士制服,不會像小孩子偷穿大人衣服了。

「綠葉騎士長?」

「這樣不行,珍萼。」綠葉正色向孩子解釋,「你沒有確定看到這頭髮是從太陽身上掉下來的,萬一只是別人的掉的呢?」

「可是……」

「再說了,也有可能是艾洛掉的,然後被風吹過去馬廄那裡而已。難道你要冒險釘艾洛的草人嗎?」

珍萼兩眼瞪得大大的,然後用力地一直搖頭。

「………」

怎麼一臉驚恐的樣子?艾洛這個育兒園長,教學風格看來有點蹊蹺啊。

「那就對了,下次要作草人的話,一定要確認是太陽『本人』的頭髮喔。」

綠葉說著,揚起跟他說話內容完全不搭調的溫暖笑容。

…………

「真是的…萬一珍萼真的去跟太陽本人要頭髮…導致……敗露的話,要怎麼辦啊?…唉,等下寫信給安時順便問問她的意見好了……」

送走審判小騎士後,光明神的綠葉騎士在自己的房間裡做著手工藝。他熟練地將一綑稻草紮緊,然後隨手拈了幾根似雪般潔白的髮絲放了進去。

 

#第二幕

「珍萼.審判,將會是最有可能成為『最像審判騎士的審判騎士』的男人。」

「…您要我大老遠跑來葉芽城,就是要我付酒錢然後聽您表演繞口令嗎?」

酒館內,兩個男人對桌飲酒。

「……是什麼都無所謂,給我閉上嘴安靜聽。」連到了室內都戴著斗篷的那人咬牙低吼。

「是。」另外一個黑衣的男人,無奈地應諾。

戴斗篷的那人清了清嗓子——是個很好聽的嗓音,又繼續說道:「要說為什麼他能成為最接近審判騎士的審判騎士的原因的話,那就是,他這個人從存在於世上開始,就同時背負著仇恨與原諒。」

「…什麼意思?」黑衣男人眉頭皺得死緊,「啊!推估這任審判小騎士的歲數,差不多就是魔王降世那幾年出生的,難道說!…」

「不是你想的那樣。」斗篷男平板地否認,「可以讓我把話一次說完嗎?你再打斷我,我回去就找修…」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不該打斷您,請您繼續。」

於是斗篷男繼續接下去:「…要說一個人存在的開始,不是他出生的那一刻,而是得到命名的那一瞬間,眾人有了對這個人特有的稱呼,以此符號為憑藉,認同他在自己人際關係裡的地位,有了定位後,人與人之間才能發展出各種不同的情誼………」

「………」

「也就是說,正是因為被取成這個名字,審判小騎士才得到比任何人都更早起步接近審判騎士的資格。」

「………」

「別人說話的時候,你也給點回應好不好?渾沌神殿的都這麼沒禮貌嗎?」

「………」不是你說不准打斷的嗎?!黑衣人這次真的無言了。

(如果說渾沌神殿不知禮節,那其中最有代表性的您的確就是反映出事實啊!)

「呃…被取成這種名字…的確是要時時刻刻背負著仇恨與原諒才有辦法生活下去啊……我可以問您一個問題嗎?」

「嗯?」

「您發表這段論述的動機是?」

戴著斗篷的那方沒有立刻回答這個問題,仰頭灌了一大口酒,然後舒了一口長氣。

叩!酒杯放下。

「人生如果只有得與失的選項,那就會像只有水平軸與垂直軸的座標圖一樣,太平面了!(笛卡兒狀態顯示為吐血),我希望能讓審判小騎士理解,任何事都可以從不同的角度來觀看而得到不同的結論,總不能一直將自己沉浸在悲劇中!」

「被取成這種名字,就算加上高度軸也只會變成在挑高劇院裡上演的悲劇而已……」

「你說什麼?」

斗篷下的臉微微抬高,目露兇光。

糟糕,不小心把心聲說了出來,「不…只是,有件事很在意。以您的身份,有需要這麼怕…我是說,有需要為審判小騎士開導到這種地步嗎?」

「當然有必要。」

雖然被斗篷帽沿遮掩著,看不清表情,但從語氣聽得出來說話的人有多麼懊惱。

「退休後我不能離開葉芽城,到時候那小子高興什麼時候找我麻煩就什麼時候找,除非我搬去跟審判住!可是我又不想要有人成天管我吃甜點!……不過住附近倒是可以考慮……總之,為了我的退休生活著想,最好在退休前就搞定這小子!」

一陣無力,「……那,為什麼要我來聽您練習?」

「喔,因為你們一樣都是我命名的,身為同志,問你的意見應該會比較中肯吧。」還順便有人付酒錢。

「………」

渾沌神應該沒有禁止祂的闇騎士罵幹。

「幹。」

 

#第三幕-終幕.破題

茶番】(名)[tyaban]

    泡茶的人,茶房;

    ←茶番狂言;

    /鬧劇,餘興;

    /鬧劇,滑稽劇,丑劇

例句:第三十九任審判騎士的本名與其說是悲劇,不如說是一齣☆茶番☆。

~《你一定要知道的光明事典.詞彙部第四卷》,471頁,***年出版,再刷印行~

 

午後,光明神殿出版社總編輯桌上,被人發現不知是誰放了一張紙條在上面:

“You have witnessed too much.”(你知道的太多了。)

當天下班途中,根據總編自己的證詞,他被一群來不及看清面目的人蓋上布袋、拖進暗巷、一陣暴打。之後連請了一個月的病假,治療同樣殘破不堪的身體與心靈。

休養期間,據說那名可憐的祭司逢人就傻笑:「哈哈哈,我飽了。哈哈,好飽…吃不下了……」

事發後幾天,有聖騎士在聖殿的走廊上聽到太陽小隊的副隊長亞戴爾,一邊走路,一邊喃喃自語:「明明最近我們什麼都沒作啊…果然是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換舊人…」

真是有點惆悵的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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