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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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是深夜十二點多了,城裡一般的居民早已安歇入睡,但是對酒吧或宵夜小店這類的營業場所,卻正是大展身手的時刻。
金髮長角的背影坐在吧台上,像是無聊又像是思考,一隻手規律地旋轉著臺桌上的酒杯。杯中的冰塊被酒液裹上琥珀色的醉人光暈,不時互相碰撞,發出某種讓人清醒的聲音。
明明是自己弄出來的聲響,賽希利安卻突然露出厭煩的神色,仰起喉嚨,咕嘟咕嘟地把酒杯裡的酒一口氣喝完。
「心情不好?」
坐在鄰座,頭戴黑色小禮帽,一身低胸黑色華服女獸族開口問道。
白皙的鎖骨下方,正中紋一隻俏眼的粉紫蝴蝶,眼珠則是非常明亮的藍色,濃黑的長長捲髮還有立在頭上一對同色的獸耳。她是新進的傭兵蕾伊菈,加入克瓦希爾的數月裡,有時是弓兵兼法師隊長,有時則是法師兼弓兵隊長。會有這樣的安排絕非出自趣味因素,決策的一方也是充滿無奈。
蕾伊菈雖然出身獸族,卻對以賽奎德為首的精靈文化相當傾心,這點也反應在她的穿衣風格上。聖族與獸族的作派大相逕庭,一者輝煌典雅,一者狂野剽悍,是故蕾伊菈在血緣相繫的同族眼中儼然就是個異類。
說起來,當初招募蕾伊菈時不曉得是誰說了句:「我們軍隊裡也有聖族的將領喔!」讓蕾伊菈很是心動了下,但實際見到後究竟心得如何,就沒人再問起下文了。
吐出一口長氣,賽希利安臉上正醺騰著紅潮,剛剛那杯酒喝得太急,所以幾乎是在杯子放回桌上的同時,昏脹的勁道就整個湧上腦殼了。
倚在桌邊的蕾伊菈支著臉,充滿興味地打量過來。
「人就坐在店裡,卻做出跟被追趕的人一樣的事情,就算拿到的是一杯辣椒水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地一口喝乾?」
「抱歉,小店規矩,坐在吧台喝的酒都不能兌水。」
「討厭啦!老闆!人家只是打個比方嘛!」
廚師兼酒保的店主抬了抬額間的皺紋,不置可否地坐回後方自己的位子上。
「妳怎麼會在這裡?」賽希利安開口問道,臉也不轉地。
「什麼怎麼會?勤務外的時間不能喝酒嗎?」
「市集那裡還有好幾間高級的酒吧吧?這間破店是哪樣東西入了妳的法眼?」
「閒晃時路過門口,沒多想什麼就進來看看了。老闆煮的菜很好吃啊。那你呢?明明就是熟客還說破店什麼的。」
「妳哪隻眼睛看到我是熟客了?」
「不是熟客會帶個女孩子進來,連老闆都不招呼就讓人家先上樓?」
「妳在說什麼我聽不懂。」
「對,就是要這樣裝傻。」蕾伊菈興致高昂地接下去說:「邊境那些藏著好貨的精靈商人,遇到不想回答的問題時最常說的就是這句。」
「砰。」
這一聲並不特別大聲,卻足夠引人注意。店老闆維持手拍在桌檯的姿勢,平板卻有魄力的語氣向蕾伊菈問道:「請問點什麼?」
蕾伊菈愣著來回眨了幾下眼睛,不管怎麼看都覺得老闆是有意打斷話題。無語地挑了挑眉後,突然她從眼底亮出狡黠的笑意:「那就要一份炒龍腸(翻車魚的魚腸)。」
「這裡離海岸有多遠妳知道嗎小姐!妳當現在還是我們在朝聖平原的那陣子嗎?」
「好,馬上來。」
「耶?」
在店老闆俐落轉進小廚房的背影後方,賽希利安凝固了。再轉過眼,就看到一臉得逞壞人樣,卻又格外燦爛的甜美笑容。
「指揮官不知道有冰凍魔法的存在嗎?而且煉金技術最近應用在食物保存的例子越來越廣泛了。」
被下屬嘲弄的城主默默地再把視線調轉回前方,「老闆,再來一杯。」
「你還喝啊!」蕾伊菈想制止賽希利安接過酒杯,卻被身高佔優勢的那方伸長了手避開,只好半帶認真地責備:「剛剛看就知道了,你根本喝不慣那種烈酒。」
賽希利安咬著杯沿口齒不清地回答:「不喝怎麼行呢?距離天亮還這麼久……」
「你打算整晚都不回官邸嗎?!」
冷不防,一陣清冽過頭,甚至可說有點凍人的說話聲從兩人後方傳來。
賽希利安偏過臉,在酒意映照下衝著身後那人假笑燦爛,「唷,真難得。軍師大人也來這間店啊?來,喝一杯吧,我請你。」
說完從檯上拿起一個乾淨的空杯放到旁邊,示意老闆倒酒。
那人,也就是賽凡提斯,一個箭步走上前拿起那個空杯,手腕一壓就往檯桌上倒扣回去,那個脆響讓人絲毫無法修飾其拒絕的斷然。
賽希利僵硬地看著那個杯口往下倒置的酒杯,忽然又在不知針對誰的嘲弄推擠下湧出笑聲:「啊,我都忘了。你現在沒必要喝我請的酒了。」
一旁蕾伊菈完全找不到跟賽凡提斯打招呼的機會,連目光都沒對上過,於是就乾脆靜靜看著兩人的互動。
「你怎麼會在這裡?」
「嗯嗯,好熟的一句話,好像我剛剛也問過。」賽希利安吊兒郎當地點點頭,「那我就借用一下別人的答案:勤務外的時間我不能喝酒嗎?」
「不是不能喝酒。」賽凡提斯立刻反駁,「但是你不能這樣喝一整晚,然後明天醉醺醺地到城鎮中心辦公。」
「你放心,我保證明天照常清醒地出現在議政廳。」
「嘴巴說說誰都辦得到。你叫托南格少爺住回官邸,自己卻刻意不回去用膳。接下來是不是打算以反正城務就交給托南格少爺處理做藉口,每天荒廢度日?」
賽希利安心裡的答案是否定的,但臉上卻是湊緊眉頭露出不耐的神情,「那你不也一樣?說得好聽,還不是在怕那個小少爺會傷心?哼,他媽的他還真夠委屈!可以呀,如果城主負責的項目裡有陪吃陪住,我這就回去啊。」
「………」
「客人,要點什麼?」
蕾伊菈的眼神飄到好像專職打岔的店老闆身上,不安與期待兼有之。只見在店主那以泰然粉飾,若有似無的威壓下,賽凡提斯表情依舊紋風不動地開口點單:
「給我一杯水,謝謝。」
「抱歉,小店規矩,坐在吧台只能喝酒,店裡還有其他桌位,客人請盡情使用。」
「沒有關係。」
「……水,要加冰嗎?」
「都可以。」
水杯送到檯上後,賽凡提斯一把拿了過來,二話不說就往賽希利安頭上澆下去,在一片所有人都定住的驚愕默然中,嘩啦嘩啦的水聲帶出整個空間有些恐怖又尷尬的氛圍。
似乎過了很久,但其實不到十秒的時間內杯裡的水就倒得乾乾淨淨,賽凡提斯還揮了揮手腕把杯底殘留的水珠用力甩出來,這才把杯子穩穩放回桌上。然後他就這樣站著看賽希利安慢慢抬起手,把正在滴水甚至黏附著小冰片的前髮往上爬梳,順勢將也溼透了的臉抹一抹。年輕妖族的模樣無疑相當狼狽,但卻什麼話也沒說,甚至連向賽凡提斯瞪一眼都沒有。
真是做了相當不符自己性格的事情——賽凡提斯心裡暗想著,卻奇妙地感受不到半絲悔意,毋寧說,他覺得自己早該這麼做了。
沉聲叱喝的卻不是被淋了一頭冰水的當事人。
「幹什麼你?!」
店老闆向前逼了幾步,隔著吧台惡狠狠地睨著不為所動的賽凡提斯。他挺著胸膛,刻意顯擺雙臂上看起來孔武有力的肌肉線條,但真正引起蕾伊菈警戒的是老闆一隻手背在身後,似乎拿著什麼物件。
「別這樣、老闆,他們只是朋友爭執……」
希望那把切肉刀還好好地插在刀架上…蕾伊菈戒備著店老闆,一邊慢慢地站起身,打算盡可能不打草驚蛇地護著賽凡提斯遠離吧台。
室內陰暗一角有著通往二樓的木造便梯,在扶手與陰影的掩蔽下,一雙冰蒼色的大眼睛也正窺視著一樓的情形。
人們互相交錯的視線在窄小的店裡織成一道脅迫與緊張的黏膩蛛網,而賽凡提斯就像那渾然不知陷阱大張在前,仍在悠然拍動翅膀飛舞的蝴蝶,還對店老闆說了句:「再來一杯。」
「!……」
一瞬間扯緊的各方氣息都被賽希利安舉高的手拉下。
「回去了。」賽希利安有些含糊地說著,撐著桌面搖搖晃晃地離開椅子站穩,拋下一袋晶幣,「連那杯水的錢一起,不用找了。」
走向門外時他順手拖過賽凡提斯的手肘。
「不走嗎?就那麼想要再潑我一杯水?」
說完,不等賽凡提斯回應什麼就直接拉著人往門外走。
「難怪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原來是小倆口吵架……」
目送前不久還平地掀起波瀾的兩人這會兒又相偕離去,黑髮的女獸族坐回位子上,回味著方才發生的事情,同時恢復自若地悄悄觀察店老闆將一樣閃動寒芒的銳器掩飾著收回,也感到樓梯間的氣息漸隱消失——真為自己的「尋寶天賦」感到自豪,隨便晃進的一間窄巷小食堂都能有這麼多有趣的內幕。
「老闆,我的炒龍腸呢?」
「你早就知道了?」
並肩走在路上時,賽希利安沒頭沒腦地冒出一句,但是被詢問的一方完全瞭解。
「……是的。」
「果然。」卡利督斯說得沒錯,賽凡提斯真是個可怕的對手。「呵,我還以為至少這個傳信據點掩藏得很好。」
「這不難查,雖然你很少親自到那間店,卻常常有跟外界通信的跡象,只要抓住線,拉個幾下就能找到其中一端。」
「原來如此。」
說得輕巧,卡利督斯做事這麼小心的人哪有那麼容易被人發現窩巢,只能說賽凡提斯打一開始就對城裡城外的情報進出上了心。原來就算沒在軍團戰時露出馬腳,這個精明幹練的軍師也從未對自己撤下懷疑。
不過這也是理所當然的。打從一開始就不存在互信的動機吧?所以即使是關係瀕臨破裂的現在,兩個人還能這樣若無其事地對話。
「你家應該不是往這裡走的。」
「………」
「怎麼?現在是在看押犯人?」
「我有話要跟你說。」
「還是算了吧。我不是早就說過了?我不想聽。」
「那我也說過了,就算你不想聽,我還是要說。」
作出捧著肚子的樣子,賽希利安誇張地大笑:「我聽完了,哈哈哈,好好笑。」
然後是一陣驢叫般的難聽歌聲。
……十足就是個醉漢。
長嘆一口氣,賽凡提斯用指腹揉了揉眉間,賽希利安這副德性,就算多少有點借酒裝瘋的成份在,實在也不可能再做什麼有建設性的談話了,眼下還是先把人送回官邸。
歌聲乍止。
「你嘆什麼氣?」
也許是深沉的夜路讓人疲憊而遲鈍,賽凡提斯沒有察覺那語氣中洩露出暗伏的焦躁。
「沒什麼,我們走吧,趕快送你回官邸後我也要回去了。」
「那你幹嘛嘆氣?」
「所以說,並沒有什麼特別的——」
仍未組織完的句子被咆哮打斷!
「他媽的你到底嘆個屁!直接說啊!說清楚嘛!有什麼不滿啊?」
「主上……!」
衣領忽然被人一把往上揪起,整個上半身被推到民舍的牆上,賽凡提斯因為背部吃痛,猛地倒吸一口氣,結果吸了滿肺酒氣。
這傢伙酒品夠不好……!
「喂,看這裡。」
酒熱的醺息在口鼻近處噴來。
「掀盅了。你的主上是那小子還是我?」
「…是你。」
賽希利安乾笑了幾聲,「這個結果我喜歡。不過,莊家終究是你。哼哼,下一局會開大開小呢?」
「什麼意思?」
「你這張臉裝起傻真是特別不像。你不是也知道的嗎?決定最後勝負都是莊家啊。所以我就是在問你,我還會一直贏下去嗎?」
——更好的、以前無法得到的選項已經出現在你眼前了。
「不論如何,賭桌上不跟到最後的人不會是贏家……親愛的軍師大人,說起來我到底有沒有必要繼續下注呢?哈哈、哈哈哈哈!」
「是嗎?所以這對你而言只是一個要不要『繼續』下注的問題嗎?」
一把抓緊肩膀的力道毫無疑問飽含怒意,但賽凡提斯的語調聽來卻相當平穩緩慢。
「安排好退路,隨時都能轉身就走的人應該是你吧。到底誰才是會被捨棄的?主上?」
你是要捨棄我了嗎?賽希利安似乎錯覺到這句幻聽。
背脊突然冒出一陣寒意,賽希利安不禁打了個激零,等自己回過神時,已經是緊緊抱住軍師的狀態了。
這個舉動與其說是安撫,其實只是彷彿這樣才能汲取更多溫暖。就算徒勞無功,也想盡可能去溫暖那顆終於發現自己錯得離譜而正瑟瑟發抖的心臟。
因為太過看重自身,所以才會去妄圖奢求打從一開始就沒資格爭取的東西、才會傷害到他人,還擺出一副無辜被害的模樣!
多麼愚蠢的自己啊,實在是、實在是……
道歉的話卻怎樣也說不出來。
可是,可不可以不要放棄這樣愚蠢的我呢?——不,這樣的話,最好問都不要問出口。當人失去一度擁有的東西時,那痛苦的確會比從未得到過的情況還要更加難以忍受,然而世上有太多的如果,若是在這裡向賽凡提斯要求了誓言,誰能說將來背叛的人就一定不是賽希利安自己?
要不就全不在乎,一旦真心尋求某人的心意,卻又在一開始就不打算給予回報,這種事賽希利安實在做不來。
賽凡提斯的身體很明顯因為驚訝而僵硬著,一時之間似乎沒辦法決定要不要將賽希利安推開,而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就更加在他的判斷之外!
那是理性在一瞬間就領悟的情況,即使眼前突然變得一片黑暗。也可以說是理性在一瞬間就被擊潰的情況——吐息分明是夾雜酒味的燥熱,剛碰觸到時卻是柔軟的冰涼,下唇被輕輕地叼起,唇瓣被同樣的溼軟刷過後,倏忽便在在知覺的末梢燃起奇癢的熱麻……!
「………」
略微迷濛的紅色瞳眸顫著睫毛稍稍退開,像是沉思又像是恍惚的神情讓賽凡提斯無法確認對方到底是酒醉還是清醒,又或者是光呼吸都感到眩暈的自己失去了判斷力?
靜默帶來的微妙香氣在兩人幾乎相觸的鼻尖之間流動,想要捕捉什麼、想要讓自己變成什麼的某種衝動幾乎完全主宰了賽希利安的心神。
自己究竟在做什麼?賽凡提斯現在又在想什麼?他在思考這些問題之前,滿腦子裡只是想著只有這些還不夠,還想要更多、更多!……距離再次拉近,在能確認這些模糊定義的事情發生之前,後方突然颳起一陣強勁、簡直可以說是風暴的肅殺冰冷!
莫名地熟悉——
「危險!這裡有誘拐少女的大壞蛋啊!!!」
「——!」
及時拉倒賽凡提斯一同滾開的同時,原本在兩人身後的民舍牆壁便被冰塊組成的風暴以極誇張的聲勢被破壞,跌坐地上的賽希利安吃了滿嘴煙塵,對著牆上那個大洞張目結舌。
冷靜,賽凡提斯說過遇事要冷靜!……
「妳在搞什麼?!那術人家屋子的牆壁耶!術水比較危險啊?!」(還在茫,咬到舌頭)
「冰塊臉?」怎麼會?「等待救援的無辜少女呢?」
斜掣薙刀的冰色少女睜圓了一雙寫滿疑問的大眼睛,驚訝地問道。
「沒有符合妳的期待真是萬分抱歉啊!」
一邊站起來,賽希利安刻意用暴跳如雷的語氣叫嚷,對少女更加訝異的表情故作視而不見,嘴裡不停地抱怨少女的莽撞……什麼事都好,讓他找點理由不用轉過臉去看賽凡提斯的表情!
同一時間,一陣雜沓而匆忙的軍靴踏地聲從道路的另一方接近——
「通通不准動!我們是克瓦希爾城的警備隊……欸?指揮官!」
今晚值夜的桑朵立在隊伍的最前方,原本氣勢凜然的宣告中途轉成有點可笑的衝擊發現。
深夜裡鬧出這麼大的動靜把警備隊都給引來的當事人中竟然還有一城之主,事態的發展似乎是往「八卦」或者「緋聞」這一類的詞彙全速前進。而當警備隊眾人再發現原來連軍師都在其中後,標題就火速升級為「醜聞」或者「陰謀」了!
不過這些都先撇到一邊,桑朵等人之所以能這麼快趕到並不是巡邏到附近的關係,而是他們原本就在尋人。
「軍師大人,原來您在這裡!」
「……發生什麼事了?」
「好像是發生了什麼事的感覺,但也不能說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
桑朵摸著下巴一邊說話,一邊毫不掩飾地來回打量賽希利安和賽凡提斯,還有那名身份不明的少女。
「簡單講,來了自稱是月牙之里派來的使者,要求見城主,還要我們把艾里歐斯交出去。」
聽到消息的兩人都不禁深深皺緊眉頭,這種時間來訪,又提出這種讓人摸不著頭緒的要求……不,如果針對的是艾里歐斯,也許能想到那麼幾個原因,但無論如何現況還是太過不尋常。
「我想指揮官跟軍師大人最好是趕快過去,因為現在是路西斯大人在跟對方交涉……」
說起來路西斯這個男人給人的印象就是:雖然能理解面對許久未見的親故時,以詢問彼此健康狀況作為開場的問候,卻絕對無法明白某某夫人頭上帽子那朵花的顏色,與其氣質是否高貴優雅之間的關連。
這樣的人現在正獨自接待來自首都的使者……
有必要趕快去救援!——這呼告不約而同地在眾人心中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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