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事情的結論來看,其實路西斯也不是那麼需要被擔心的,大概也就是如果不是剛好有女侍者在下班回家後又折返城鎮中心,遠道而來的使者可能會連一杯茶水都喝不到的程度而已。-*

「偏偏在自己值夜的時候出狀況」——路西斯心中一點類似這樣的抱怨都沒有,只是很單純地當作是一件被交到手上來必須處理好的公事而已。

他委婉地向直嚷著要見人的使者說明,深夜十點,這個時間城主已經歇息。但那名披著高貴的外衣,卻沒有連人格也同步高貴,名叫傑克斯的這名人族只是從鼻孔哼出令人不悅的輕蔑聲音,歪著笑容說道:

「我家大人派我特地跑這一趟,當然是有很重要的事情,你是能夠作主下決定的人嗎?如果不是,我也不需要傳聲筒,趕快叫你們城主還有那個叫做艾里歐斯的賊出來!讓我浪費太多時間在等待,就等同對我家大人失禮,到時候會有什麼後果你不會不知道吧?」

讓不懂挑選適當時間拜訪的客人久等會有什麼後果?老實說路西斯還真的不知道,如果亮出貴族騎士的身份出來,也許對方的態度會有所轉變這點他連想都沒想過,只是適當地把使者那種彷彿腐敗食物酸臭的鄙夷態度隔絕在自己的世界之外,然後就坦然地放人自個兒待在會客的偏廳裡來回數了三次牆上的花紋,每次得到的結果也許還都不一樣。

但是。

真的太久了,路西斯心裡也不禁開始納悶,讓桑朵去通知軍師與指揮官,怎麼會到現在兩個人都還沒見著人影呢?

最後大概在十一點五十分時,使者帶著一臉疲憊,向路西斯表明還是明天白天時間再求見城主。——氣勢頹喪得與一開始判若兩人。路西斯當然很快地安排屬下引領使者與其護衛一行人到會館的客房去,深夜的小插曲本應就此暫時歇止。

客人離去後不過十分鐘,屬下便慌張地跑來報告,原來使者在半途中突然強硬要求轉往城主官邸。未經通報便直接拜訪一城之主的私人寓所,就算只是基層的士兵都能理解這要求有多詭異,當然當場便斷然拒絕。

然而使者並非單槍匹馬來到克瓦希爾城,十數名隨扈都配有武裝,雙方人馬從些許口角爭執發展到推擠拳毆,最後竟然是克瓦希爾這方出於維護秩序先拔出武器,過程中輕傷對方一員!

傷害使者人身安全在外交上是很敏感的事情,即使對方無理在前。

「現在人呢?」

「已經往官邸去了!弟兄們不敢再跟他們動手,但是有留人跟著!」

路西斯沒有急著下達指令,回想了一下之前看到的使者出示的家徽,隨即神色沉著地召集一隊衛兵前往官邸。

 

托南格是被傳到房裡的嘈雜聲給引到官邸大門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太久沒睡到這張之前明明都很適應的床舖,竟然難得地被失眠之神拜訪。或者心裡其實很清楚失眠的原因,回想起稍早之前在飯廳外與兄長照面,連一句話都沒能說上的情景……該不會自己一直以來都誤會了什麼吧?

十幾年寄人籬下的生活經驗養成了小心翼翼看人臉色的習慣,若是能親眼再確認一次,或許就能安穩入眠了。抱著這樣的心情,托南格披上外衣來到玄關,見到的卻不是兄長,但也不是完全不認識的人……!

這個人怎麼會出現在克瓦希爾呢?而且還是這個時間?——在驚訝之前,佔滿托南格整個思緒的是無比的困惑。

「唷,這不是托南格少爺嗎?」

原本似乎正在跟僕人爭執的男人抬起頭來,一見托南格就做出過於做作的驚喜表情,熱切地打了招呼。

那個人……在月牙之里時曾有幾面之緣,記得的確是某位舊貴族的幕僚,還自稱是賽凡提斯軍校時期的同學,因著有共同認識某人的關係,每次遇見的場合都是對方先湊過來,但這人屬於那種托南格不太喜歡應付的類型,加上隱約察覺到他似乎對賽凡提斯抱持一種甚至可以說有點幼稚的對抗意識,讓托南格完全不會想主動親近,導致現在突然見著面,卻連名字都回想不起來。

托南格盡可能流暢地頷首回應。

「托南格少爺。您看起來精神不錯,真是太好了。」

失眠的樣子能夠看起來精神不錯嗎?雖然心裡這樣想,但是托南格矜持著選擇不說出口。

「我聽說您舅父得了個兒子,還有您離開月牙之里的事情時真是替您擔心了好一陣子。啊…真是沒想到啊,少爺果然優秀,完全不用擔心,世人都說禍福相倚果然是很有道理的。」

托南格維持著表情應付這有些不著邊際的問候,同時納悶著:「禍福相倚」?什麼意思?

「少爺,您跟這人認識嗎?都什麼時間了!這樣大喇喇地跑到別人家裡,開口就是要見主人!已經跟你說過了,主人不在府邸!天底下哪有那種沒有事先說一聲,活像別人都該在家裡待著等你來的客人!」

男人完全忽略掉一旁滿臉不高興的僕人,自顧自和托南格親熱地談話:「只是有些瑣事得直接和城主商量罷了,雖說是瑣事,卻也有些緊急,不知令兄現在——」

「他的確不在,若是可以由我轉達的事情請儘管吩咐。或者先生先休息一晚,明天再說呢?」

真的不在啊。男人小聲地說了這麼一句。

「都這時間了還在外面流連忘返,克瓦希爾的城主也是個風流的人物啊!」

看著男人大笑的模樣,托南格難得升起一股厭惡的情緒,「我不曉得兄長現在在哪裡,但是他一直都有做好自己的本分工作,從克瓦希爾現今的進步看來,這點毋庸置疑。」

可是男人絲毫沒有感受到托南格語氣中的反感,與其給予不懂察言觀色的評語,真相應該是在看似畢恭畢敬的用詞之外,他根本沒把托南格放在眼裡吧。

「哪裡比得上少爺呢?長久以來的努力與蟄伏總算得到回報了不是嗎?自己當家總比在人屋簷下強多了!啊,雖然位置是偏僻了點,但總歸是自己的城池,再稍微加把勁,以後可不曉得會熱鬧成什麼樣子!有什麼需要在下幫助的地方少爺儘管開口就是了!」

「你說什麼……!」

要說對方說的話讓托南格嚇了一跳都太過輕描淡寫,艱難開闔的下巴有種宛如門軸生鏽般的乾澀感。

自己總算知道問題出在哪裡了,但是無心造成的過失要怎麼補救?然後他瞥見在男人身後,不知何時回到府邸的賽希利安。

「!——」

兄長都聽到了嗎?目光接觸時見到的冷漠笑容——

察覺到托南格的神色有異,男人立即收住過於張放的表情,但為時已晚,回頭一看後,不禁尷尬地愣住了。

金髮長角的紅眼年輕人臉上笑容過火到讓一旁的賽凡提斯,以及在路上會合的路西斯、桑朵等人都暗暗擔心,怕下一刻指揮官就要做出無可挽回的舉動。然而賽希利安只是用一種他從未在克瓦希爾展露過的,像是劇場裡演員那樣渾厚的鏗然語調對著僕人下令道:

「去把客廳的燈都點上!來了相當有趣的客人哪,得好好招待才行!」

克瓦希爾的城主官邸裡有個妖族傳統風格,非常氣派的客廳,地上是打磨光滑,發出一種濃得發黑的光澤的檜木地板,那個光澤向上拱撐起精緻的雕花天井,再向四方擴展,然後由牆壁頂端垂下充滿歲月風情的掛絹軸墨,廳堂深處的上座主位身後則晃著一幅不像會出現在這樣鄉下地方,精繡豔麗的林鳥屏風,就連照明的光源都不是一般油燈,而是數個內藏魔法的特殊玉石,放在精心設計過的臺座上。雖是深夜,寬廣的室內卻被照耀得亮亮堂堂。

這樣豪華匠氣的客廳,在城鎮迎來新領主後就只是一項豪奢無當的配置,即使遇到迎接貴客的場合,也都只使用城鎮中心的大廳或者議政廳來應付。事實上在賽希利安來到克瓦希爾之前,這個客廳就因為財政緊縮,城主私家也無法支付維護費用的理由而被塵封不用了。

今夜,這個令人迷眼到宛如傳說的場景再現風華,年輕的現任城主自負地倚坐主位,他目中透出的精光明白顯示出這一切並非演技,那是真心相信自己相當優秀,足以壓倒所有人的氣勢。事實上,在場的克瓦希爾眾人都對他這種傲慢的高姿態感到非常不習慣。更別說是站在下位的使者,在抬頭仰視這個分明比自己年輕的男人之時,竟然不得不感受到一股比預期還要大的壓力。

現在可謂是立場尷尬的托南格沒有得到退下的准許,反而是被賽希利安吩咐坐在右邊下首的位子上,而賽凡提斯則侍立在高座的左邊,心下雪亮主上與來使的較勁已經開始。一方選擇在人們慣於休息以恢復疲憊身心的時間叩門來訪,期能在談判時尋到縫隙以取得掌握最多獲益的結論;另一方則善用主人的優勢,在自己的地盤上營造出無人能凌駕的無敵氣概,在精神上正面擊潰心懷不軌的客人。

但這樣的心機究竟是賽希利安的本性呢?還是賽凡提斯一年多來提領教導下出現的經驗成果?老實說現在的賽凡提斯自己也不能確定。

另一方面,雖然明知道對方要找艾里歐斯,但回官邸之前去見黃金義賊,並追問他到底最近又幹了什麼好事之後,賽希利安並沒有將其一起帶到使者面前。

從使者口中得知,前幾天夜裡,月牙之里的平民馬莫家中遭到強盜來襲。

鄰居們在睡夢中聽到一聲年輕女性的慘叫聲,紛紛持著火把趕到現場,只見馬莫已被撂倒在地上,而這一家年輕的女兒則不知所蹤,唯一還有辦法說話的只剩馬莫的夫人,也就是她告知眾人情況。

這位婦人說「艾里歐斯」來到他們家中想帶走他們的女兒,並且留下一堆財寶作為代價。而馬莫強硬地拒絕了這項交易,卻被「艾里歐斯」擊倒,女兒也被強行擄走。

賽希利安靜靜聆聽使者將整件事情敘述完畢,聽到過度主觀判斷的用詞時,也沒有出聲表態,只有在最後當使者說到目前懸賞已經發出,要求克瓦希爾立刻交出艾里歐斯,賽希利安才這樣回答:

「不可能。」

以慢條斯理,幾近嘲弄的語氣吐出這三個字。

「……這是什麼意思?」

「就是你聽到的那個意思。真是荒謬。這陣子艾里歐斯沒有出過領地半步,如果要我承認這件事有半分可能是艾里歐斯做的,然後交出人,那就是在欺騙我自己了。」

「所以這是城主大人您的證詞嗎?請恕在下必須提醒您一點,您身為嫌犯的雇主,是否能站在公正的立場做下正確的判斷呢?」

「你…叫做傑克斯是吧?看來你好像除了不必要的勇氣以外沒有別的長處了。你給我聽清楚,你沒有資格對我說這種話。案件發生在月牙之里,那麼辦理的權力一定是在陛下或者三位大公的手上,既然你不是負責辦案的官員,那麼派你來這裡的是這幾位大人中的誰?你說有懸賞,請現在就把公文拿出來讓我看看,複本也無所謂,就算是複本,上頭一定也會有那些大人物的簽章或留名。」

看準了如果對方有名正言順的逮捕命令,根本不需要這樣夤夜來訪,賽希利安冷眼看待使者原本滔滔不絕的口舌突然之間不靈便了起來,毫不遮掩地哼了一聲。

「公文都沒有還談什麼緝拿?擺明了越權行事嗎?」

不­…公文不是沒有,只是還在進行簽呈的程序,大人擔心這個空檔會讓不法之徒有機可趁,而且,也是要表達我方在公權力下達之前先讓克瓦希爾知情的誠意……」

「感謝貴主保全克瓦希爾名譽的心意,但是我有一件事不明白。」

當一直保持沉默的賽凡提斯終於開口時,在場包括路西斯在內的克瓦希爾諸將都不自覺鬆了口氣。

「的確現況刻不容緩――比起緝拿嫌犯,難道不是那名女孩的下落更為緊急?但是為什麼你來到這裡之後,口口聲聲要我們交出艾里歐斯之外,卻一句話都沒有問到她?」

比起之前那些刻意為之的破綻,賽凡提斯提出的問題才是真正直指核心!微妙的挫敗感頓時在作為使者的男人心中升起。那並不是因為現在發生的事情而發酵的情緒,而是與過往承受過的恥辱產生重疊的錯覺。

反過來說,現況仍然在掌握當中!

「哼,了不起啊,賽凡提斯,你還是跟以前一樣,讓自己看起來總是那麼了不起。聽說你實習參謀時,在連指揮官都喪命的慘敗下苟活了下來,之後就躲到這種鄉下地方,專注於一群低能兒面前擺出優等生的嘴臉,來治療自己的自尊了嗎?真是無恥,我要是你的話,早就自殺為戰敗謝罪了!」

賽凡提斯反駁的聲音穩定而低沉。

「戰敗的理由也好,苟活的藉口也好,沒有人比我自己更清楚那些。就算用昂貴的性命作為代價,也不能改變自殺就是逃避的事實。」

戴著白手套的手掌握緊成拳。

比起在原地後悔,他選擇絕不逃避曾經的愚蠢所種出的苦果,為此絕對不會允許有片刻停步!

「但是,這跟我們現在交涉的事情無關。傑克斯。」

什麼啊?原來是認識的人啊?賽希利安眼神一閃,看起來像在考慮眼前這發展自己該不該插嘴的樣子,而這種程度的動搖比起其他人,甚至是原本就曉得這兩人認識的托南格來說已經算是較輕微的了。

「你就趁現在還可以擺出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時盡量囂張吧……」

傑克斯的表情一直都帶點陰險的感覺,如今更是肆無忌憚地擴染上醜惡的嫉恨顏色,但是視線卻是投向賽希利安!

「看來克瓦希爾的意向已經很清楚了,你們就是打定主意要包庇那名強盜吧?其實也沒什麼好意外的,這是不是…就叫做臭味相投呢?畢竟現在坐在城主寶位上的那個小子,可是從以前就做慣了殺人越貨的勾當!我說的沒錯吧?『獨眼龍』塞西爾!

承受數道匯集過來的目光,愕然一閃即逝,取而代之是猙獰的笑容浮現在賽希利安臉上。

 

深夜的摩芮根博彩街完完全全脫離了那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老話。

五顏六色的魔法光球浮在上空,做出各種花式或急或徐地繞轉著。到處都有音樂聲、尖笑聲、叫鬧聲。這座城市與其比作人類,她更像是妖魔鬼怪吧。從夜晚更熱鬧有活力這點或許也能比喻成夜族,但是就算是夜族最盛大的宴會,只怕也無法歡鬧到這樣可說是鄙俗粗魯的地步。

有時在摩芮根的人們身上,會見到有如蟻蟲在生死邊緣奮力掙扎時所展現出的活力,而將這些異常亂騰奔跳,脫序的人們用一張若有似無的血網緊緊收攏拘束的人,那位外道法師,現在正被數量種類多到不敢相信的美食佳醇,以及各族特色雲集的眾多美女包圍。

各式各樣珍異罕見的食材做出的料理擺滿三張長桌併起的桌面。下功夫的不只是烹調的過程,裝盤的裝飾不論用途是可食用或不可食用,樣式五花八門得誇張,連底下的盤子,都細心地分成裝熟食的,附上火元素的溫熱盤子,以及擺生食用的冰鎮盤子。

「血網」的凱里打小認識的某某人就很看不慣這種排場,他曾說過這種吃法與其說是享用,不如說是在表演,再好的美食味道都變了!然後就自己拿個大木碗把想吃的食物裝一裝,走回房間關在裡面,一直到宴會結束前都沒再出現。

而說到這個某人呢,凱里現在正看著跟他有關,以暗語寫成的報告。

「托南格」這個名字真是好久沒看到了。打從某人有入主克瓦希爾的可能性開始,凱里的手下們便盡可能蒐集這位貴族少爺的一切活動,將之上呈給凱里作為判斷的依據。最初是一旬一報,到現在追蹤等級已經降為每四月一報。一般人可能早就覺得沒有必要再繼續下去,就連凱里本人不久前也閃過收手的念頭,沒想到現在又有變數。

從以往的報告看來,托南格不是那種有爭權奪利心性的人,但是一夕之間從雲端掉下凡塵的落差太大,少年的內在會產生什麼變化也很難講。不過,不管這位少爺是懷抱何種目的前往克瓦希爾,凱里認為那個已經站穩一年的某人,也就是賽希利安,應該都不會輕易地被得逞。

雖然看起來不是塊當領導者的料子,當初被娜格羅米點名當團長,撫孤所時期就認識的夥伴們也都不免先錯愕,隨即又覺得理應如此。錯愕是為了他們所知道的賽希利安並不是那種只要站到高處呼喊,就會讓人想跟隨的類型。但他終究是他們之中最得娜格羅米偏愛的一個,所以會有這種結果似乎也不是很需要驚訝。

結果賽希利安在人前的表現好得超乎眾人預期,就連娜格羅米的眼中都閃過一絲訝異。

但我可是很早就知道了。帶點得意,凱里懶洋洋地笑了。側過頭張嘴吃掉獸族美女遞來的水果,末了還舔了舔沾到嘴角的甜瓜汁液。

他曾見過賽希利安故意朝蟻群潑水,然後默默觀察那些可憐的小蟲子掙扎求生的模樣,偶爾也會伸出手指將幾隻螞蟻救出水窪。就像默劇一樣的場景,只是演員實在缺乏表情。

如果說人都有好幾種面相,那麼難道賽希利安心中也存在著能享受、甚至企圖操縱他人生死的一面?再說到獨裁者應該具備的幾項特質,處於一言決他人生死的高空,而沒有絲毫不安,是不是也能算做一項?

拉回現在思考的事態,還有一個該在意的人:軍師賽凡提斯。若克瓦希爾的局勢真的演變成兄弟鬩牆,城政總管選擇站在哪方多半會是決定最後結局的關鍵。

對自己誠實點,凱里在期待賽凡提斯的背叛。

萬一真的這樣發展,可就有好多事情得先準備好。說起來,現在各方局勢跟一年前已經大不相同,「嗜血」組織被聯盟軍大傷元氣,而沒有出現在討伐檄文上的「傭兵團」也可以迎回他們的團長了。

這樣想著,報告書又翻過一頁。

參與新生兒滿月宴的賓客名單、托南格旅途中去到過的地方……凱里快速地瀏覽過,沒什麼特別之處,於是便又翻了過去。

——舊貴族某某家派遣使者前往克瓦希爾。

這行字映入眼簾時,翻閱的動作停滯了一下,拈著葡萄湊過來嘴邊的玉手皓腕被不耐地揮開。

仔細地看下去,凱里咂了咂嘴。

黃金義賊跟舊貴族之間的恩怨過節不是什麼新鮮事,麻煩的是這名貴族竟然還打探了賽希利安的來歷,偏偏之前為了瞞過賽凡提斯而放出的,半真半假的經歷就被他們打探到了!

捏造的身分並不是特別有名或窮凶惡極的情報販子,而且不管怎樣,賽希利安的血統與功勳就是擺在那兒了,被知道些陳年舊事,應該也不至於有太大傷害,可心中不知為何,還是有股不好的感覺揮之不去。

凱里的異色雙瞳轉向一旁端坐的紅髮女子。奶白的肌膚、綠寶石的雙眼、濃密的睫毛、妍麗的五官,身上是一套墜飾了數顆藍寶石的白色小禮服,簡直就像一尊放大的精緻陶瓷娃娃。

或者這個美女根本就無法跟娃娃做出區別呢?

雖然現在又是一副失魂的模樣,但昨日下午時確實有清醒過來。不只清醒了,還說了句:

「來開派對吧,卡利督斯,我要一個食物不停送上、舞者輪番上陣,大家吃吃喝喝狂歡到太陽出來才肯罷休的派對。」

因為這麼一句話,在摩芮根有頭有臉的生意人們包括凱里自己,都只能暫時放下手頭的工作跑來參與這什麼徹夜的派對,到了現在,也沒有人敢中途離場。只有凱里光明正大地把報告書拿出來看。

反正處理的是跟那傢伙有關的事情,娜格羅米一定不會怪罪。這是潛規則。

然而凱里現在卻很想問個他早該問的問題。

這個派對是為了什麼而開?

 

*在克瓦希爾,女性如果要在晚間十點之後繼續工作,需要得到官方許可,非戰時這項規定也適用在女兵。

*打開酒吧招募看得到傑克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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