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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劍碰撞的聲音沒有保留地響徹比試場。

 

中間隔著相交的刀刃,托南格緊盯大他兩歲,身材也高大了一圈的對手,兩人頭上的妖角差一點點就要叉撞在一塊兒,沒多久他放棄不可能佔到便宜的角力,施在兵刃上對峙的力道稍緩,腳步穩然後退,紅方的對手則招招進逼,到場邊時更加大揮劍的力道與速度,打著一口氣將托南格逼出邊線外的算盤。他高高舉劍,托南格趁隙猛力揮劍襲向他下盤,猝不及防下閃避得狼狽,手中的劍急忙往下揮砍,結果肩膀挨了一下劍柄,甲片都凹了進去,他回擊一劍側劈,但痛麻之下無法匹敵托南格的格開,於是又再追加一記,背腰卻突然感到一股沉重的撞擊,不知何時這靈活的小傢伙到了他身後,位置反轉,全力一擊的劍背完全命中,紅方被掃出邊線。

 

擔任裁判的教頭大聲喊出:「勝者,藍方!」

 

托南格脫下綁著藍帶的護盔,感受新鮮空氣拂上汗溼的頭頸,然而似乎是因為比試場內的空氣不甚流通,情緒不若以往得勝時舒暢。

 

 

 

托南格坐在噴水池邊盤擦他的愛刀,那是一把古式的長刀,雖不是極品但也非粗製濫造的劣刀。握柄裹纏的是罕見的鮫皮,恪遵傳統打刀鍛鍊出來的單薄刀身,上頭閃爍著獨一無二的流利紋路,微微轉動,就映出托南格那頭耀眼的金髮,紅色的瞳孔,還有一對色澤暗紅的牛角。

 

大陸上一般咸認為妖族的魔法體系特殊,前代妖王更是以其魔力與魔法獨冠天下而上位;然而其實妖族對刀劍兵器也相當鍾情愛護,高貴的門戶多有代代相傳的武流。君主賜刀予臣下,彰顯的是忠義;長輩贈刀給晚輩,則是表達慈愛與厚望。自己的「蜃丸」便是從外祖父手上接下來的,據說是老人家年少時使用過的佩刀。至於阿茲齊家的傳家寶刀仍留在外祖父身邊,是某代妖王賜下的御品。很多人都在猜測那把象徵家主地位的「紅豆」將會傳給托南格或是他最大的表弟其中一人。

 

誰知道呢?翁的身體還很健朗,眾人的動作越多,那名老者就看得越清楚。毋寧說這就是阿茲齊家主的本意。自己都看得出來,難道身為親生女兒的母親跟姨母就完全視而不見嗎?

 

「在想什麼啊?很恐怖的表情喔。」

 

托南格一抬頭剛好迎面接著了噴來的水花,友人宗光在水池另一邊捧著水潑過來,他那頭冰藍色的頭髮與雙眼,幾乎與水幕一致。

 

「住手,別鬧了。」他不討厭雪紡宗光這個人,但對方總是愛挑他沒心情的時候開玩笑這點的確很煩人。

 

冰色少年依言停手,一邊甩著手上的燈籠,一邊走過來,「你擦個劍都要花這麼多時間,天要黑了。」

 

「我以前的老師說過,『好的書法家要看他磨墨,好的劍士要看他盤劍』。」

 

「這道理也沒錯,不過你連成績公佈都不去看了?」

 

托南格抿嘴笑笑,繼續擦拭,「有人自然會來跟我說。」

 

「喔?那可遺憾了,人群圍了一圈又一圈,我就是放棄了所以才在這裡。」

 

「總是會散的,晚點再去看不就得了。」托南格拿起裝著骨粉的瓷罐小心灑上刃面,說道。

 

「好冷淡啊,哎,反正你是篤定晉級了。」

 

將擦好的刀收回鞘後,托南格拿起另一塊鹿皮用力摩擦木質的鞘身。「想要別人反應好玩些,說謊的時候就要多花一點心思。今天也是邪靈武士團選拔結果公佈的日子,大家都往那邊去了,誰還留著看成績?」

 

「是你的心思也太多了吧。」宗光手指繞著自己的頭髮,嘆了口氣,「我家人今天也都沒來看啊。」

 

這什麼哀怨口氣啊?托南格一直忍耐著,將保養好的蜃丸放到一旁,整理殘餘與工具,「都幾歲了晉級考試還要家人陪?」

 

「才不是那樣。你這傢伙不會懂的,那種曾經被妹妹們仰慕然後又冷落了的感覺……明明去年還在吵著一定要到場邊加油的。」宗光說著,低頭側臉無限哀傷。

 

實在忍俊不住,托南格終於笑出聲音來:「未姬也到了不適合隨隨便便露面的年紀了吧?別想那麼多了,乾脆就晉級到最後,御前比試的話,你家人肯定會全體出動在場邊替你加油的。」

 

「呃,還是免了,我沒有在妹妹們面前慘敗的興趣。」

 

友人的話無心地表露出在妖王面前丟臉反而就沒什麼好介意的意思,這就是雪紡宗光。托南格心裡又是一陣好笑,心情很久沒這樣明亮了,也許是這緣故,所以不想就這樣放過宗光。

 

「這麼沒有自信?所以說今年也沒有向六衛團遞交志願囉?如果有的話,說不定現在我已經在邪靈武士團的桐門外恭賀你了。」

 

「怎麼可能?是我在桐門外回憶人生的走馬燈吧!」宗光「嗤」地一聲,「邪靈武士團裡頭已經有很多本家的人在了,不缺我去湊熱鬧。倒是你今年沒去,很多老師都在講呢。」

 

提到這個,托南格的心情又陰暗下來,初選的日期恰逢他請假赴克瓦希爾奔喪期間,然而現在嘴上只說道:「老師們對我的評價過高了。」

 

宗光遲了會兒才感覺出不對勁。「……一時沒注意,對不起。」

 

拎起蜃丸跟收拾好的布包,托南格淡淡回道:「不用在意——雖然這麼說,還是想揍你一拳。」

 

「你就揍吧,別打在臉上就好,比津她們問起來的話就麻煩了。」

 

「誰管你這個。」

 

托南格移步離開水池,宗光在後跟上,兩人步伐一致。

 

「總而言之,還能在這裡看到你真是太好了。」

 

他困惑地回頭:「在說什麼?」

 

「前一陣子,你請了很長的喪假不是嗎?」友人臉上出現一個很微妙的表情,有點猶豫還有些托南格也說不上是什麼,「我差點以為你會就那樣留在那裡了——繼你祖父之後當上城主。」

 

「怎麼可能。」托南格否認,多麼希望心裡也能這麼斬釘截鐵。

 

「是啊,大家也這麼說,再怎麼有心跟努力,在那種窮鄉僻壤都是白費力氣。不過托南格,你不是那種能夠乾脆回絕弱者求助的人,你祖父留下來的臣屬苦苦哀求的話,雖然明知不妥,你說不定還是會答應下來。」

 

幸好你沒有。宗光說道。

 

你怎麼知道我沒有呢?托南格心裡的苦澀沒辦法對現在悅然笑著的友人傾吐。

 

該怎麼說?明知母親曾正式地向當時仍在世的祖父表明:托南格就只是月牙之里的托南格‧阿茲齊,男孩的父親意外去世後便與克瓦希爾毫無關聯。但一收到祖父的訃聞和賽凡提斯的來信,他立刻收拾好簡單的行李,聞訊趕來的母親將將在玄關攔住他,塗上鮮艷丹蔻的手指緊緊掐住他已經放上門把的手臂,天知道在此之前他幾乎沒有感受母親溫度的記憶,隔著衣料也燙得令人怔神。總是舉止優雅,從未讓人見過一絲動搖的母親突然讓他荒謬地感到陌生。

 

不要去!她哀求,幾乎是歇斯底里地尖叫著,若伊夫人如花朵美麗的面容無助地扭曲,細白妝粉掩不住情緒激動的潮紅肌膚,不顧下人在場淚珠肆無忌憚地從臉龐上一顆顆滾落——你父親有數不盡的女子為他生兒育女,他們之中哪一個繼承那座城都可以,而我只有你一個!

 

宗光說得真是太對了,他沒辦法拒絕弱者的求助,即使很多時候母親是他心目中最強大的存在,也無法放下她不管。喪假只是幌子,掛上黑布的馬車只載著母親的秘書往克瓦希爾致意,托南格自己則半自願地被關在月牙之里近郊的別業跟母親渡過那段時間。

 

「要到我家去嗎?妹妹們都惦記很久沒看到你了。」

 

看過榜單後,確定都有晉升下一級的兩人走出三日月府的大門,宗光開口邀請托南格一起回家。

 

「承蒙邀請,但今天還是先回去了。」儘管最近母親似乎放鬆了些,不過托南格無意以不告晚歸個幾小時來試探,「改日我會正式登門造訪。」

 

兩人揮手分別,托南格原本打算徒步走回阿茲齊宅邸,不料半路遇上御通禁行,看來是邪靈武士團的選拔落幕後妖王正要擺駕回宮。托南格跟著其他人走進與大道相交的巷道裡迴避,等待長長的御駕完全通過,禁制解除才又走回大道,沒幾步就看見路邊停著家裡派來的車駕,也只能接受母親的這番好意。

 

回到阿茲齊宅邸後車駕直入氣派的庭院,托南格從窗戶看到大門外停了一輛馬車,門簾上面的家徽:住燕與鳳尾竹,是舊貴族哈瑪沙子爵家。通過庭園大道抵達裡門,那裡也停了一輛馬車,不需要看家徽就知道是誰,托南格的大表弟達倫.魯格正從車裡走出。這下兩輛車並排停在門口,托南格人在車上嘆了口氣,心知接下來的周旋避無可避,只能期望儘快結束。

 

達倫.魯格沒有托南格那樣的俊秀容貌,粗獷之外勉強能恭維一句儀表堂堂,深褐的頭髮、棕色的眼眸、只比托南格晚出生一個月,身高卻高過他一個頭,微微彎曲的一對小牛角則顯現出兩人同樣有一半阿茲齊的血脈。

 

「托南格表哥,好久不見,愚弟疏於問候了。」

 

深知表弟本性的托南格看到這副故作一板一眼的有禮模樣就渾身不對勁,只是一想到他能為了爭取翁的好感而推翻過往十幾年的生活態度,倒也有點佩服起對方的企圖心。達倫在一年前離開月牙之里,加入戍守邊境的妖王軍,對外的說法是要讓魯格家長男盡早建立自己的武勳,但也有傳聞說他是因為在宴會上衝撞了某位名門的公主,才不得不到邊境去避風頭。托南格認為後者應該比較接近事實。

 

「好久不見。你剛從邊境回來嗎?」

 

「是啊,很久沒來探望外祖父了,都快一年沒回月牙之里了,上司一直不肯批假,還不斷將份量很重的事務劃分給我,真是傷腦筋,明明我還只是見習的而已。」

 

一句話的工夫托南格腦中的成語詞庫便準確地翻到了註解「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的那頁,言不由衷的答腔自口中流淌而出:「這表示你受到上司的信賴哪,有這樣優秀的表親,我也與有榮焉。」

 

「哪裡,我還有很多不足,該向托南格表哥多學習。」

 

有段時間不見的重逢,表兄弟之間的對話卻到處只見虛情假意的泡沫飛舞,不過兩方打小就明白所謂立場,要說誰會為此感到遺憾那真是連想像都不曾有過。

 

「我聽說了──表哥的父親跟祖父的事情。言語的安慰固然無濟於事,但還請節哀順變。」

 

「好意感激不盡。」在互相對抗了十多年的對手面前沒有絲毫動搖,托南格僅點頭回禮答謝。

 

「托南格少爺。」

 

母親的秘書在身後叫喚催促。

 

「看來姨母有事找表哥,可別耽擱了,愚弟就先去向外祖父請安,晚點再過去問候姨母。」

 

托南格求之不得,他對等下表弟要如何在翁面前吹噓一點興趣都沒有,非常乾脆地告辭。

 

「啊對了,表哥。」達倫忽然叫住已經轉身過去的托南格,「也差不多是這個季節了,今年椿園的花開得不錯吧?」

 

托南格心頭一震,回頭若無其事地微笑回答:「誰知道呢?」又繼續前進的步伐。

 

「少爺。」

 

原本一直默默跟隨的秘書,在走過連接主屋與母親專屬別棟的走廊後,擔憂地開口。

 

「他知道了。」沒有多餘的表述,托南格淡淡斷言,「別太當一回事,那傢伙的話,有直接證據才不會這樣言語試探。」

 

「我明白了,晚點我會向夫人報告。」

 

秘書一本正經所說的「明白」只是禮貌上的習慣,該如何應對果然還是要看母親大人的決斷。

 

「夫人正在接待客人,近日舉辦的園中宴邀約。」

 

托南格想起門口的那輛馬車,「哈瑪沙子爵嗎?」

 

「是子爵的客卿。」

 

「客卿?」托南格的語氣裡有些驚訝,「招攬異族作為幕僚?對那些舊貴族的老爺們來說可真稀奇。」

 

「據說是煌天帝國學院畢業的高材生。」

 

「我剛好就認識一名煌天帝國學院的高材生。」說著加快腳步,到了會客廳前他聽到一名男性跟母親談話的聲音──不是賽凡提斯。明知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此時仍不免有些失落。

 

正與母親交談的人族男人,葡萄酒紅頭髮下表情溫和有禮,彷彿刻意與此配合的醇厚嗓音說著機智討喜的話語,然而銅髮珠冠的貴婦人臉上猶如少女般純真的盈盈笑意恐怕不到五成是真的被取悅而起,身為親生兒子的托南格一望即知。

 

「傑克斯大人,這是犬子托南格。」

 

兩人見禮互相稱許一番後各自落坐,對方維持一種對待出身顯赫者必須有的謹慎,談吐間卻又進退有據地自信,這種特質在另一名同樣畢業於煌天帝國學院的人身上托南格也曾體驗過,但不知為何眼前的這個讓他生不出半分想更親近的念頭。

 

「夫人,也許是在下多事——您赴會時不妨將令公子帶上。白日在園中的花宴結束後還有晚間的月宴,今年新進的衛團武士都有受邀,托南格少爺可以藉機多認識年歲相近的才俊。」

 

托南格恍然大悟。傑克斯是將「托南格.阿茲齊」看作若伊夫人的附屬品,理性上他也許佩服對方敏銳的判斷,情感上則毫無疑問討厭這點。

 

「聽起來不錯,」若伊夫人朝兒子看了一眼,托南格覺得那像是確認名貴的首飾仍安全放在珠寶盒中一樣。「不過前陣子這孩子才經歷那些,我不確定他是不是已經振作起來了。宴會的事情你就自己決定吧。」最後是對托南格說的。

 

托南格當然「依自己決定」地婉拒了傑克斯的建議,若伊夫人沒有任何表示,只是平淡地開啟另一個讓托南格坐立不安的話題:

 

「談到年紀相近的精英,我正好想起傑克斯大人的一名同鄉。」

 

「我想我知道夫人指的是誰。」傑克斯抿嘴一笑。

 

「你好像不太訝異我會提起這個人。」

 

「阿茲齊家對於托南格少爺跟克瓦希爾城的淵源,態度是低調不宣,但有些事情在月牙之里本來就很難是秘密——如果在下有冒犯,還請恕罪。」

 

「我寬恕。」托南格看見母親濃紫色的眸中閃過一抹笑,雖真實卻遠沒有臉上扮出的來得有暖意,「我就不多贅言了,聽你的意思,應該是互相認識的人沒錯——你覺得『賽凡提斯』是個怎樣的人?」

 

「母親。」托南格忍不住出聲,帶有制止意味地。

 

傑克斯的答案托南格不清楚,但他知道母親幾乎是用敵意的眼光看待與克瓦希爾相關的人事物,他與賽凡提斯交好這點也只是讓情況雪上加霜。現在還有個外人在,再談下去場面多半要變得很尷尬。

 

若伊夫人神色平靜,「只是多聽聽不同人的意見,或許我們都會有新的想法。」

 

傑克斯目光在這對母子間來回,露出幾乎可稱為興味的光芒,「我跟賽凡提斯只是同學年的關係,除了課堂上偶爾遇上分組對論以外,沒什麼深刻往來,恐怕要讓夫人失望了。」

 

「無所謂,什麼都可以,把你知道的都跟我們說說。」見傑克斯只是笑而不答,若伊夫人又再開口:「阿茲齊家還不至於要對一個客卿設圈套,就當作一個母親想要多瞭解兒子友人的深淺吧。」

 

在兒子就在場的情況下嗎?

 

「夫人言重了,」傑克斯笑容不變,悠然地調整坐姿,「能以首席的成績畢業,他的優秀毋庸置疑。」

 

「就是這點令人玩味,即使在人才濟濟的帝國學院裡也算難得的拔萃之才,沒被延攬進仕宮廷,反而輾轉數主,屈居於我國一角小城。優秀的學生與優秀的幕僚之間的落差到底在哪裡,也許傑克斯大人可以為我解惑。」

 

「看來您已經調查過賽凡提斯畢業後的發展了,相反地在下對此一無所知,不過也不能說我很意外就是。」

 

「喔?」

 

若伊夫人眼中笑意更濃。

 

來自煌天的客卿已經完全把握如何投母親所好了,托南格只覺一陣噁心,發揮了極限的定力才讓自己能默不作聲地繼續留在位子上。

 

「我這位同窗也許沒什麼驕矜的心態,老師們都對他讚賞有加,但那是只限於利害關係單純的學院裡,實習期間他與軍中上司不和的傳言時有耳聞。學院對表現特別優異的學生,評述中一般會用到這麼一句話:『卓然不群』——我個人覺得,這個詞彙前半是他的優勢,後半卻是致命傷。」

 

若伊夫人斂下眼眸略為沉思,「有趣的見解。」

 

這番話同樣將托南格引入從未有過的思考,對於眼前這個人族的嫌惡不覺淡了一些。

 

傑克斯慢條斯理舉起未用過的茶杯,抿了一口放下,侃然而言:「夫人剛剛說從煌天到環霧之森是屈居,在下身處同樣離鄉背井的立場,恐怕必須對此澄清一二:來到月牙之里對我來說正是如願以償。當然賽凡提斯如何,在下就不得而知了。」

 

這個話題就此按下,又幾句閒聊後傑克斯便起身告辭,托南格奉母親之命送客,只想著趕快送走此人了事,但走到連接走廊時,傑克斯主動開口搭話。

 

「托南格少爺似乎不是很喜歡在下?」

 

托南格楞了一下,腳步差點頓住,瞥見對方眸中一點微光,那是幾乎可以用「戲弄」概括的意味,近似接受挑戰的心血立刻澎湃在胸口,他堂堂答道:「你對賽凡提斯懷有敵意,就算藏得很深,但瞞不過我。」

 

沒想到人族不但沒有立即矢口否認,反而朗朗笑了數聲,「原來少爺是這麼嚴格的人嗎?在下竟錯看了。」收了張揚之後笑意凝在嘴角恰如其分的弧度上,「好幾次讓首席之位錯身而過,或多或少覺得自尊受傷也是自然的。不招人嫉是庸才,少爺不妨將在下這點私密的小情緒當做對你的友人的肯定吧。」

 

一來一回,托南格自覺無須口上爭鋒,索性再次閉嘴不吭聲,沉默的氣流牽引兩人一直到大門口,傑克斯坐上馬車,關上車門前,臨時起意般告訴托南格一項軍機消息。

 

「若伊夫人應該沒跟你說過,有一整支嗜血組織的部隊躲過同盟軍的追捕,竄進樹海深處。斥候回報他們行軍的去向就在克瓦希爾、馬契根一帶,這件事已經由六衛團向妖王與三公稟報了。克瓦希爾守軍的實力如何想必少爺比我更加清楚,不論是被動遭遇還是接受敕命主動出擊,對賽凡提斯來說一定都是很精彩的課題。」

 

托南格頓時只感到手腳冰冷,雖然看不見自己的表情,但從傑克斯盯著自己更加興味盎然的目光也能知道好看不到哪裡去。

 

傑克斯故作模樣地嘆了口氣,「你幫不上任何忙,所以不僅夫人沒提,賽凡提斯肯定也不會向你透露半點情況。」

 

「那你為什麼告訴我?」托南格仍有些恍惚,喃喃問道。

 

「因為看你陷入混亂的樣子似乎很有趣。」

 

托南格猛然抬頭,人族客卿闔上車門前的表情沒有意料中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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